足球是世界第一大运动，拥有众多顶尖运动员和数亿球迷，其吸引力经久不衰，世界杯和欧洲五大联赛都是商业化程度最高的体育赛事之一。

全球足球产业年产值达5000亿美元，超过瑞士、比利时等国家和地区的GDP，这是一片蓝海。近年来，中国资本全面进攻欧洲足球，重金入主各大俱乐部。但另一方面，中国足球成绩不佳却长期饱受诟病，这也是不言而喻的事实。

具体到个人，近五年来，评论员唐晖、李想经历了出国买球队、送年轻球员留学，他们渴望为中国足球出力，也渴望从资本中分一杯羹。这是一个充满曲折与考验的故事，也让人窥见足球资本背后的残酷。

1. 购买两支球队，足球商业的起点

2016年11月，西班牙小镇胡米利亚举行了一场中国德比，西乙联赛的洛尔卡队与胡米利亚足球俱乐部对决。两支球队的投资人均来自上海，前者是中国足球名帅徐根宝，后者是两位80后上海评论员唐晖和李响。

唐晖曾经是一名电影制片人，李想是一家颇具规模的广告公司的创始人，此时，他们坐在观众席上，精神抖擞，热情高涨。作为球队老板和投资人，足球事业才刚刚起步。

更多球迷是通过“西甲快乐二人组”解说认识他们的。从2011年开始，两人便搭档解说西甲比赛，因其风格轻松犀利，在圈内颇受欢迎。2015年，他们以个人名义赞助了西甲球队拉科鲁尼亚的队服，还被球迷戏称为“西甲快乐二人组”赞助了拉科鲁尼亚的“屁股”。虽然是玩笑，但这是他们真正进军足球事业的第一步。

那段时间，唐晖和李想频繁往返于中国和西班牙之间，护照上盖满了出入境章，为了选择合适的队伍，他们走遍了欧洲的各个角落。

2016年4月，经过两个月的谈判，他们收购了西乙B的胡米利亚足球俱乐部和西丙的穆尔西亚大学生足球俱乐部两支球队，虽然属于西班牙低级别联赛，但和国内球队相比还是相当有实力的。收购球队的成本在100万欧元左右，每年的运营费用在80万到100万欧元之间，根据球队引进球员的需求而波动。

唐晖和李想对足球并不陌生，他们对西甲的比赛和球员了如指掌。但他们对足球事业却是初来乍到，有着美好的愿景：买下球队意味着对球队有更大的话语权，然后引进中国年轻球员到海外踢球，先是西乙B，然后是西乙，再是西甲。这些都值得想象。

2. 留学结束后，可以随时更换

球队买下了合适的中国球员，但到哪里去找呢？根据国际足联的要求，球员必须年满18岁才能进行国际转会。唐晖开始到国内的足球学校、青训中心寻找球员。天赋、资历、努力都很重要。

一个国家足球实力的衡量标准，其实就是足球人口的竞争。当有天赋的孩子选择踢足球时，他们就有机会被教练发现。但在中国，踢足球的孩子太少了西甲有中国球员吗，所以球员的选择范围很窄。

培养一名球员到西班牙留学两年的费用，包括食宿、交通、训练比赛，还有工资，大约需要100万左右，对于足球经纪人来说，选球员就是一场赌博。

如果你在国内青训队中不算很有天赋、技术很好的球员，那么把你送出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训练再好也无济于事。竞技体育的残酷就在于，路越窄，你越要努力，天赋决定上限。同时，球员自身的性格和适应能力也极其重要：在异国他乡，没有语言障碍，你就没法和队友进行更多的战术交流。在周围都是强手的环境中，你必须努力去争取机会，这样你的留洋生涯才能有所提升。

2017年6月，唐晖所在的两家西班牙俱乐部与山东鲁能足校达成合作协议，成为后者的海外基地之一，陈国良、廖磊、杨伊林三名球员均被唐晖看中，转会至穆尔西亚学生队。

陈国梁今年21岁，8岁开始在鲁能足校踢球，后来随队去巴西训练，还参加过国青队去法国的集训并担任队长。在鲁能99队，他天赋异禀，球技出众。他的父亲陈世俊热爱足球，在电视机前看球是他多年的乐趣，希望自己关于足球的梦想能在儿子身上实现。

陈国梁后来向我们回忆，出国踢球不仅是他一生中最好的决定，也让他真正踏入职业赛场。到西班牙后的第一个月，他一场比赛都没踢过，只能不断训练，等待下一次机会。

西丙联赛的强度为每周一场比赛，出场机会和时间是衡量球员的标准。

头两年，唐晖会逼着主教练给中国球员上场机会，他们去留学就是为了上场，上不了就换教练。有用吗？没有。他后来想通了一个道理：如果球员不用经过同样激烈的竞争就能获得上场机会，就会对自己的能力产生错误的期待，“那我现在就符合要求了。”

另一方面，球员们也感到沮丧，他们在场上的表现是不会说谎的。

“随时都有可能被替换”是海外球员的现状。即使你刻苦训练，在一场比赛中发挥出色，但在接下来的一周训练中，你可能会发现新人打得比你更好，你的上场机会就会被挤走。国内精心挑选出来的天才少年，到了国外，却发现连街上那些相貌平平的老者都能挑战他们。

中国的青训以年龄为单位，竞争往往发生在不同年龄段的球员之间。相比之下，西班牙每周都会淘汰球员，如果表现不好，就会被解雇，永远无法在职业足球中谋生。这种残酷的竞争导致实力的差距，让一些留洋的年轻球员心理防线崩溃。

采访中，唐晖不止一次表示，如果一个中国球员能够不依靠投资人、不依靠教练，凭借自身的实力成为西丙联赛的首发，那么他回到中超肯定会是球队的首发。

3.日本高中联赛，培养足球人口的正确模板

作为经纪人，唐晖的留学版图分为两部分，东到日本，西到欧洲。18岁以上的球员前往西班牙C级球队踢球；13-14岁的年轻球员则被送往日本就读高中，加入高中足球队。

今年20岁的周昱晔自小活泼好动，喜欢踢足球。初中时随父母移民日本，在日本航空初中完成高中学业，期间曾为校足球队效力。

足球队共有130多名队员，根据实力分为A、B、C、D四队，只有进入A队30人的名单的选手才有机会代表学校参加日本高中足球联赛。教练给A队设定了一个门槛：3200米，12分钟内跑完，达到这个标准的人，才有资格代表A队参赛。

小周高中三年，除了完成正常的学业之外，还要刻苦训练才能获得机会，但一直在A队和B队之间徘徊，终于在高三的时候拿到了A队的门票。

在日本，高中球队有4000多支，但只有48支球队能进入决赛，决赛能吸引5万多观众到场观赛。高中比赛校园球队数量多，赛制残酷，支持宣传成熟，还有大量教练、裁判深入基层执教。

每年都会有涌现出来的优秀球员被本国和欧洲的俱乐部球探挖走，从而走上职业球员的道路，其中不仅有本田圭佑、冈崎慎司等加盟欧洲顶级俱乐部的球星，还有一大批日本国脚。

在这样的氛围下，周玉晔是本土球队中为数不多的有实力的中国球员。唐辉看重他，并帮他签下了经纪人。高中毕业后，他便放弃学业，在经纪人唐辉的操作下加盟了日本J2联赛的一支俱乐部球队，但始终没有上场机会。虽然他的足球水平还不足以在日本进入职业比赛的赛道，但回国后，经过近一年的试训，他还是与中甲球队签约。

4. 中超联赛，高薪诱人

回国踢球是留洋球员的现实愿望。唐晖在西班牙最多时带过十几名中国球员，但能为西班牙踢满三年的球员寥寥无几。他们大多希望能与国内俱乐部签约，薪资是更现实的因素。

中国职业足球联赛球员收入高，这是不争的事实。2013年前后，广州恒大在多重资金的刺激和鼓励下，成为国内福利最好的俱乐部，并首创了巨额夺冠奖金制度，亚冠夺冠最高能拿到600万奖金。

公开数据显示，中超联赛一线球员的收入在300万至2000万不等，顶级球员的收入甚至更高。

一名职业球员的黄金生涯只有8-10年，而这段时间他们必须积累足够一生的财富，如果选择出国留学，不仅薪水会减少，而且还会面临激烈的竞争，这对于球员来说并不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陈国梁在西丙联赛踢球时，月薪1200欧元，回国试训后签约深圳佳兆业俱乐部，转会费已达百万级别，这也是唐晖所有送出国门的球员中，回归最好的案例。

球员的高薪意味着球队的高运营成本，一家中甲俱乐部如果想保持不错的成绩，每年的运营费用至少在6000万以上，而最大的开支就是球员的薪水。

相比之下，以唐晖收购的西班牙乙级联赛俱乐部胡米利亚足球俱乐部为例，其每年的运营成本在80万至100万欧元之间，根据老板的建队需求会上下浮动。但不管怎样，这个成本已经远低于中国联赛的水平。

一位中甲联赛的主教练告诉《新快报》记者，由于薪资过高，一些球员在试训前和签约后的状态完全不一样，高薪会让他们在场上不再有动力，这也是部分中国球员的心态。由于在本国就能拿到高薪合同，而且竞争远没有欧洲激烈，所以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中国球员从五大联赛中消失。

如今欧洲五大联赛已经没有中国球员的身影，曾被誉为“全村希望”的中国头号球星武磊，因所在球队降级，只能在西班牙乙级联赛踢球。

5. 中国资本撤出欧洲

除了留洋球员的成绩普遍不佳之外，唐晖对于西班牙两支球队的执教也并不顺利。

过去五个赛季，他执教西乙胡米利亚俱乐部，却没有一名中国球员出场过哪怕一分钟。一场与本土球员的官司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2017年夏天，胡米利亚足球俱乐部前队长佩罗纳将唐辉告上了社保局，原因是他未能按时缴纳社保。最终，社保局判决球队赔偿唐辉直至65岁为止的足球运动员工作费用，共计40万欧元。这个结果让唐辉无法接受，因为足球运动员必须到65岁才能踢球。

该球员此前因假球被球队开除。据唐晖介绍，有确凿证据显示佩罗纳参与了假球，在更衣室里发放欧元现金，并明确表示没有留在球队的打算。但后来，他因跟腱受伤，向医院办理了伤残证明。

唐晖甚至还动用了私家侦探，拍到的照片显示佩罗纳依然每周打高尔夫，生活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唐晖把证据提交给了社保局和法院，但依然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也没有机会为自己辩护。

2019赛季结束后，他们放弃了这支球队，损失超过了3000万元。

事实上，中国资本投资欧洲俱乐部由来已久，据媒体整理的数据西甲有中国球员吗，2014年至2016年，中国资本已投资至少14家海外足球俱乐部，其中11家取得控股权；加之以未披露金额的6家俱乐部的收购，交易涉及资金约69.372亿元人民币。

早在2011年，万达集团就与中国足协签署协议，资助中国青少年足球人才赴西班牙留学西甲有中国球员吗，每年选派30名8至12岁的青少年。三年来，这个数字已达到90人。按照这份为期6年的合同，到2017年，中国赴西班牙留学的青少年足球人才将达到180人。

2015年，万达集团宣布以4500万欧元收购西甲俱乐部马德里竞技队20%的股份，2018赛季，其投资兴建的万达大都会球场正式启用，可容纳7万人，成为马竞队新的主场。

2015年，苏宁集团以20亿元人民币收购意甲国际米兰足球俱乐部68.5%的股份，成为该球队第一大股东。

这样的投资一度撑起了欧洲豪门的财务报表，但在一系列海外数据公布后，危机也正在显现。2018年以后，中国资本大量撤出对欧洲足球的投资。一方面，足球俱乐部的运营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容易；另一方面，由于一条政策，《国家发改委关于发布境外投资敏感产业目录（2018年版）的通知》显示，“体育俱乐部”位列需要限制投资的行业之列。

2018年2月，万达集团出售所持有的马德里竞技俱乐部18%股份全部，价值约5000万欧元；

2018年7月，在投入近70亿后，李勇鸿辞去AC米兰董事长一职。

2018年8月，曾在西班牙踢中国德比的洛尔卡俱乐部宣布徐根宝不再拥有该球队；

近十年过去了，海外资本也经历了起起伏伏，但体育投资的浪潮依然在。这些浪潮对于中国足球竞技水平的提升到底有多大帮助？或许，目前来看，作用并不大。或者，我们应该将这些商业投资行为与中国足球水平的提升区分开来。

每个周五晚上，唐晖都会和朋友们一起踢足球。这个习惯已经持续了六七年。群里有三十多个朋友，只要时间允许，他们就会过来踢球。人来人往，但比赛永远在。在球场上，生意可以暂时放下，对足球更纯粹的热爱可以保持下去。

唐晖曾经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有一辈子培养出一个能踢西甲的球员，不过现在，目标放低了一些，先踢西乙吧。

（Knews记者：赖源、李想、李炜晓；实习编辑：葛艳曦）